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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25 15: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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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文通和陈寅恪的经史研究(作者:黄世殊)
蒙文通和陈寅恪的经史研究
(作者:黄世殊)
与流脉深厚、门生众多的章黄学派比较,相对寂寞的是着名历史学家和经学大师蒙文通。蒙氏是中国现代学术史中少见的一位兼擅经学、史学两大学术领域的传统型学者。
蒙文通生于清末,自幼随同名师接受极为系统完整的传统学术训练,旧学根柢非常深厚。他早年受学于晚清今文经学大师廖平,与康有为是同一师门而辈谊较低的廖氏弟子。但与康有为的激进相比,蒙文通虽然出身于今文学派,但其毕生最高之学术成就却是古文经学和中国历史。他是一位由经今文学派开始而转为经古文学派并取得了卓越成就的传奇性人物。
蒙文通主要着作有《经学扶原》、《古史甄微》、《辑校李荣老子注》、《辑校成玄英老子义疏》、《周秦少数民族研究》等。蒙氏学术钩沉发微,博极旧典,该贯经史,比较系统地研究了儒家经典着作,其上古史研究亦多扫陈言,幽邃独到,与另一寂寞孤独之学者丁山的古史研究隐相呼应。遗憾的是,受时代限制和个人因素影响,蒙文通的知识结构仍偏重于传统经史学术藩篱太深,其经学、史学方面之造诣固然极精深,但对于考古学、人类学等新型学术却基本陌生。这严重局限了他的学术视野,导致其未能走出“为经学而治经学”之旧轨。
作为生于清末的传统朴学殿军性人物,王国维、陈寅恪和郭沫若以其精湛深邃的史学造诣和独一无二的语言学天才,本来都有可能成为二十世纪中国学术界全面解读古代经典的最佳人选。但历史为我们留下了巨大遗憾。在这方面,王国维早逝的悲剧已经广为人知,兹略而不谈。至于郭沫若学术,则总体属于马克思主义史学领域,建国后的政治形势和时代背景也绝不允许他触犯禁忌,属意于已在“横扫”、“打倒”之列的儒家“四旧”之学。此亦存而不论。而陈寅恪为什么不潜心经学?或至少在治史学之余,分配部分精力于经籍,导致其朴学知识未使用于经学研究,却是值得注意的一个学术史问题。笔者认为主要原因,盖有两大方面:
第一,陈氏学术旨趣重史轻经。不过陈寅恪并非轻视先秦典籍,他也曾在经学方面下过功夫。但他坦言自己对三代两汉之文不敢观,认为这一时期历史文献稀少而零散,文字脱落讹误极多,可堪放心征引之处太少。同时,秦汉以前地下考古实物材料之不足也是治上古史的一大困难。的确,文献不足征是朴学家之大忌。早期陈寅恪在学术方向选择方面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其实以陈寅恪的史学功力特别是朴学方面之造诣,他是具备治上古史和经学资格的。但陈寅恪认为三代两汉之事文献记载不足, 立说不够踏实,而“地下考古发掘不多”也遽难定案。近现代史方面又苦烦“史料过于繁多, 几无所措手足”。唯独中古史, 则“文献足征, 地面地下实物见证时有发见, 足资考订;易于着笔, 不难有所发明前进”。所以他回忆归国之初,“专心致志于元史, 用力最勤”。据陈寅恪弟子罗香林回忆, 老师曾对他说过:“凡前人对历史发展所流传下来的记载或追述,我们如果要证明它为‘有’,则比较容易;因为只要能够发现一二种别的记录以作旁证,就可以证明它为‘有’了。如果要证明它为‘无’,则委实不易,千万要小心从事。因为如你只查了一二种有关的文籍而不见其‘有’,那是还不能说定的;因为资料是很难齐全的,现有的文籍虽全查过了,安知尚有地下未发现或将发现的资料仍可证明其非‘无’呢?”(参看罗香林《回忆陈寅恪师》)由此可见陈寅恪治学之审慎和严谨。同时,这也未尝不是对“古史辨派”为代表的疑古疑经派人物的棒喝。
第二,陈寅恪不幸中年双目失明,晚年腿伤致残,使其学术理想遭受惨重打击。建国后又屡受政治运动之迫害,失去治学良好环境。文革乱世,逃逭无地,致使这位中外公认的一代史学天才、中国传统文化托命之人悲惨陨逝。这既是陈寅恪个人的人生悲剧,也是中国旧式传统学术无法逃避之厄运。
终其一生,陈氏对经学始终兴趣不大。他的前半生几乎全力倾注于魏晋隋唐中古史、敦煌学、佛教东传、古典文学和中西文化交流史之领域。另外,他关于三代两汉之文不敢观和文献不足征的观点,部分地也是鉴于疑古派史学鲁莽之教训。在那个大厦倾堕、内忧外患之世,他最重视的是四夷交侵、盛衰相递的两晋和隋唐时期,关注那时中国的制度沿革、史迹成败、民族盛衰之历史。而“四书五经”这类需要穷其毕生寂寞研究、深入探讨的学问,在那时既非关急务,更非切于现实的经世致用之术。陈寅恪对南北朝、隋唐制度沿革、政治演变的历史研究,强烈表现出他个人对国家强盛、民族复兴的渴望和期待。他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最为典型地体现了他在学术上的入世情怀。陈氏试图通过对这一时期中国历史的研究,发现夷狄侵夏、国家治乱规律,为当代与后世提供历史借鉴。这是中国知识分子“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传统的体现。由此看来,陈寅恪的重史远经就不是偶然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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